郑玄对《诗经•豳风•七月》的解读之价值
焦绪霞
(青岛大学师范学院 中文系)
摘要:《诗经》作为儒家重要经典之一,它的阐释和研究始终处于极其重要的地位。在经学时代,毛、郑、孔说诗系统尤其郑玄笺诗影响甚巨。《豳风•七月》的经学解读中包含有“天地阴阳观念”与“养老敬老”以及由此引申出来的“勤政爱民”等礼乐教化思想,颇具深度与厚度。
关键词:郑玄;经学;豳风•七月
今天,大儒郑康成的故乡山东高密的有识之士提出,开发郑玄文化,要充分发挥郑玄学术机构的作用,积极开展对郑玄学术的研究,而且要在郑公祠的基础上建设郑玄学堂。[1][p67-68]2009年秋,在我的故乡高密,隆重召开了中国历史研究会第三十届年会暨郑玄学术研讨会。学者与地方官员共商高密文化发展之路。互相借力,各自发挥长处,为传统文化的发展出谋划策。本文旨在回顾前儒胸怀,以在如何承继经典,继续前儒使命上,汲取一些启示。
《毛诗笺》是郑玄留给诗经研究史的瑰宝。《诗经》作为六经之一,在文化史上拥有极高的地位,而《毛诗》又被认为是《诗经》最早的注本,为《毛诗》做注的《毛诗笺》是郑玄众多著述中完整保存至今的四部著作之一,习称《郑笺》。郑笺具有多方面的成就,简要的说,一是对诗义的理解较为深刻和符合原意,而是花大力气描述诗的文学特性,三是在文字、音韵、训诂、博物等方面取得了相当的成就。所以,《毛诗笺》的成就明显优于其他各家,具有相当高的参考价值。《郑笺》一出,本来流行的“鲁”“齐”韩”三家诗先后亡佚,《毛诗》独行于世,与郑笺的巨大魅力极其有关。也可以说,不读郑笺,不能明诗。《豳风•七月》是《诗经》中的重要篇目,被誉为我国农事诗的源头。但是正如整个的《诗经》阐释一样,关于它的阐释众说纷纭。回到郑玄,也许能找到更好的答案。郑玄喜欢以礼笺诗,把《诗经》阐释纳入中华礼文化的视野,使得意蕴深厚,令人信服。清代阮元刊刻《十三经注疏》时,依然标举古注,《诗经》部分特录西汉毛亨的《毛传》、东汉郑玄的《郑笺》、唐代孔子后人孔颖达的《孔疏》,作为读书人研读《诗经》的最基本依据。
郑玄在《周礼》注中对《豳风•七月》“一诗兼三体”(兼具“风”、“雅”、“颂”三体)的说法,体现《七月》本即具有极高的精神层次。孔颖达疏讲《七月》时接着郑玄往下说,指出:其题旨在于“民之大命在温与饱”[2][p389] 衣食为一篇之大纲,正是周公陈先王之法的根本精神所聚,诗中体现了周民族朴厚、勤劳、乐天知命、积极、惜时、重生的性格。
一、郑玄对《豳风七月》的三个关节点的笺注
在整个的经学史中,由于时代文化变迁,或者受外来文化影响,《豳风•七月》众说纷纭。关于其主旨基本有三种说法并行:一为“周公陈诗说”,认为《七月》是周公“陈述先公风化之所由”的一首诗。二为“农奴悲歌说”, 认为《七月》是一首农奴咏唱一年到头的劳动生活的悲歌。三为调和说,认为先有农奴悲歌,后有周公以其陈诗于成王。《七月》主旨该如何定位,请让我们一起看一下郑玄在几个关节点上的说法。
1、关于“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七月》开篇:“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毛传》曰:“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矣。”《郑笺》曰:“此二正之月,人之贵者无衣,贱者无褐将何以终岁乎?故八月则当绩也。”[3][p389] 郑玄从人之贵贱来分别关注他们的衣服,贵者穿衣,贱者着褐。褐,郑玄解为“毛布”,古时的毛布很粗劣,大概穿起来不太舒适,贱者贫者穿这种衣服。但是,在七月大火星向下落,秋风将要吹起的时节,接着就是寒冬腊月。无论贵者贱者,都要有衣服御冬。所以,七月流火,九月就该授衣了。郑玄说,七月秋风起,为不耽误御冬,八月就该纺织了。“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则是豳地周之先公先王“教民周备”的内容,意即教民做好准备,以度寒冬。孔颖达忠实地为郑笺做疏。即使非常喜欢疑古的宋人朱熹《诗集传》亦曰:“此章首言暑退将寒,故九月而授衣以御之。盖十一月以后,风气日寒,不如是则无以卒岁也”。[4] 那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只是对“九月授衣”的急切并充满情味的说明,体现了“衣服”一端对民生的重要性,语气中些许怜悯和仁慈。从毛亨到郑玄,再到唐代孔颖达,以至于儒学特别发达的宋代的朱熹先生,在“授衣”这个问题上保持了高度的一致,说明郑玄之深刻处。他以当时最大儒学家的功底揣摩古经,得到了赞誉。诗经时代有授衣”之礼,在古豳地,周人早期的社会中,执行授衣制度,也即“授衣礼”。 著名历史学家郭沫若先生早在1944所写的《由周代农事诗论到周代社会》说:
“‘授衣’两个字,也很重要。古代对于农民应该有一定的制服,就如象现今发军服一样。到了九月(农历七月),是应该发寒衣的时候了。”[5][p86]
发军服的比喻很形象。古代生产生活的集体操作性很强,并不是一家一户的
个体生产。诗中的打猎、祭祀等都说明了当时生活的集体性质。在今天的少数民族地区,我们还看到统一的衣服规制,从颜色到款式以及装饰品的不同,体现人的身份等级。郭沫若以历史家的求实精神追随了古注,承认古代“授衣”制度,这是郭沫若高明之处。郭沫若曾经受教于曾深刻影响康有为的四川大儒廖平的弟子,对《诗经》应有深刻的把握。由于“授衣”在懂得古礼的人们那里,是不需要详细解释的,所以,郑玄只是点到为止,《郑笺》曰:“此二正之月,人之贵者无衣,贱者无褐将何以终岁乎?故八月则当绩也,”然后再也没有浮词。
然而,当革命理论兴起,反封建浪潮涌动的时候,以郑玄为代表的古老解释受到挑战。南昌起义失败之后,郭沫若写的《中国古代社会研究》时首次推翻古说:
这诗描写当时的农夫周年四季一天到晚都没有休息的时候。男的呢种田筑圃,女的呢养蚕织布。栽种出来的成果呢献给公家,而自己吃的只是一些瓠瓜苦菜。养织出来的成果呢是替“公子”做衣裳,而自己多是无衣无褐。转引自[6][p14]
建国后,古代经典受到广泛质疑,经学家受到冷落。郭沫若的“新解”广受赞誉。有人说:“这明明是老农在岁腊残冬无衣无被中的呻吟”。 [7][p427]现在通行的大学文学史依然与蓝说如出一辙,把授衣的“理由”径直理解为无衣的“事实”,断章取义。于是,一条农民“冬天没有衣服穿”的线索赫然在目,经学式微了。有的学者认为农奴自己“无衣无褐”,却仍要“我朱孔阳,为公子裳”,从诗中发现的只能是“西周初期阶级对立的社会本质,会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农奴的不幸和哀苦”。[8][p52] 这种解读法占据了主流。学者们弃古注如敝履,不读郑玄,目的在于找到农奴“无衣”的事实,找到古代社会剥削的实证。
今也有承续毛郑孔说诗系统者在。有学者认为:孔颖达《正义》之“民之大命在温与饱,八章所言皆论衣服饮食。首章为其总要,余章广而成之”析论最精。认为,衣食为一篇大纲,正是周公陈先王之法的根本精神所聚,诗中体现了周民族朴厚、勤劳、乐天知命以及积极、惜时、重生的性格。[9][p132] 认可孔颖达,几乎等同于认可郑玄,因为,孔疏忠实疏解郑笺。可惜这种好古倾向没有地位。古代权威文献是在历次学术辩难和时间的残酷淘洗之后存在下来并广泛传播的,如郑玄“笺诗”,自六朝至清代诸多学者的诗学力均沿袭其传统,《郑笺》值得关注。
2、关于“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第二章:“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郑《笺》承《毛传》“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进一步解释说:
“春,女感阳气而思男,秋士感阴气而思女,是其物化,所以悲也。悲则始有与公子同归之志,欲嫁焉。女感事苦而生此志,是为豳风。”[10][p389]
“殆”,训为“始”。此说从男女阴阳讲起,四时春秋,物气感人。刘勰有:“物色之动,心亦摇焉”,古代感兴文化发达,故说诗沁人心脾。朱熹《诗集传》:“公子,豳公之子也。治蚕之女,感时而伤悲,盖是时,公子犹娶于国中,而贵家大族联姻公室者,亦无不力于蚕桑之务,故其许嫁之女,预以将及公子同归而远其父母为悲也。”[11]此说皆为婚礼而言。首章讲衣服之重要,为授衣之礼。而接着讲婚姻男女大事。按照郑玄的意思,女子为什么悲伤呢?因为春风一吹,春情顿生,花开花落,让女子们不由得想到趁二八年华,嫁个如意郎君。按现在的理解,出嫁这件事情高兴还来不及呢,为何还“感事苦”呢?郑玄是经学大师,对女性心理把握很深。钱钟书先生《管锥编》评《七月》:“吾国咏伤春之词章者,莫古于斯”。钱先生《围城》写得好,对男女爱情心理的描摹令世人倾倒,所以他能明了郑玄说诗的诗情画意和真正的人文思想。《诗经》之所以流传千古,因为风情独具。《关雎》有男性爱情心理的极佳描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古乐之。”这首诗也讲婚礼之事。男子爱上了一位淑女,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但是最后还是按照礼仪,演奏钟鼓之乐,迎娶新娘,以成二姓之好。这里,郑玄比毛传解释得更加详细。特别点到,春天是女子出嫁的季节。按照《周礼》,春天确为婚嫁之时,所以本章重在叙述美丽的春天正是姑娘出嫁的最好季节。《诗经》是上古礼文化尤其是周礼文化的一部形象说明。毛、郑、孔那里,女子只是春情一片,难怪钱钟书先生发出如此深长的赞叹。在今人眼中,经学家仿佛是冷漠无情、失去生活热情的老学究,其实不然。如果那样,是无论如何不能成为大师的。在高密的土地上,高密人演出了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莫言先生早已把发生在这里的故事述说。前述郑玄诗经研究的一大贡献就是:对诗义的理解较为深刻和符合原意,花大力气描述诗的文学特性。郑玄虽为经学家,但是他讲诗不呆滞,很有文学眼光。春天女子思男,秋天男子思女,春女悲,秋士悲。这是古老的智慧,所以古礼顺应天时人心,在春天举行婚礼,或者在春天举行大会男女的活动。在桑间濮上,流水芳草,男男女女秉蕳执兰,自由恋爱。郑玄说:“悲则始有与公子同归之志,欲嫁焉”,正中肯綮。思嫁的文学作品在文学史上俯拾皆是,《古诗十九首》之《冉冉孤生竹》说:“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伤彼惠兰花,含英杨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古诗直面人的欲望,且写得风情万种而含蓄蕴藉。因为那是天地的原因,因为春风吹起,姹紫嫣红开遍。如果不能读懂其中韵味,那就真的不懂风情了。如大才子郭沫若先生说:
“女子好象还有别的一种公事,就是在春日艳阳的时候,公子们的春情发动了,那就不免要遭一番蹂躏了。”[12][p15]
这种解读根据历史主义寻求阶级差别的需要,硬是把儒学大师充满温情和风情的解读变成了光天化日下的恐怖事件。他其实正好给搞颠倒了。古人说:“春女悲,秋士悲,”可他却说:“在春日艳阳的时候,公子们的春情发动了”。著名诗经研究专家褚斌杰先生认为:“《七月》是可用于迎寒暑节气、祈年、祭蜡的乐歌。那么,怎可想象在这庄严神圣的时刻能够演唱‘充满农奴血泪的悲歌’”。[13][p51]所以应该理解为:“春天为婚嫁时,采桑女将随公子同嫁,远离父母,故而伤悲”, [14]将“殆”讲为“害怕”,害怕出嫁远离父母而悲伤,用了朱熹的看法,也离郑玄之说不远。经学大师同时也是心理学大师。此章所以风情独具,即在于两千多年前诗人对女性微妙心理的关注和揭示。在于它揭示了人与大地阴阳之气相感通的宇宙意识,很契合诗中抒情主人公的心理,契合全诗的情感逻辑。
3、关于“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七月》第六章有:“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郑笺》云:“乾荼之菜,恶木之薪,亦所以助男养农夫之具也。”孔颖达为其疏解:“樗,难堪为薪,故云恶木。……荼以为菜,樗以为薪,各从所宜而立文耳。”[15][p391] 苦菜本苦,但是也可以助养口体,恶木之薪指的是“樗”,臭椿树,民间认为,臭椿树成长特快,而味道难闻,所以一般不用来做柴禾,但是实在需要,也可以把饭煮熟。记得小时候经常看到村里的臭椿树长得很粗,虽然味道不好,但是椿树开花时节,倒是火红一片,煞是好看。郑玄认为,农夫采苦菜、砍臭椿树为柴薪,办饭以养身体。诗中既形容生活之苦,又兼叙民情风俗。春天,苦菜遍地,其味虽苦,而农夫不弃,此为普天下农人生活。苦则苦矣,然而依然坚守,并存着改善的努力。在上位者遍观民情,明了其稼穑艰难,亦为之动容。著名学者朱东润在民国时期写有《国风出于民间论质疑》,说法尚好:
或据六章“采荼新樗,食我农夫”;七章“嗟我农夫”之我,皆为农夫自我,因目为农歌,非也。[16]
也即是说,此诗的作者不是一般的农夫,而是有地位的豳公。《孔从子》记:“孔子读诗及小雅,喟然而叹曰:‘吾于《七月》见豳公之所以造周也。’”豳公造周,历尽艰苦,经之营之,历史记得清楚。周民族是一个农业民族,特别重视农业。周族祖先就是后稷,而后稷是一位农业领袖,后世把他神话为“农神”。周族贵族始终记取祖先的神圣使命,延续了一个农业民族的事业,所以作为后稷的后裔,豳公极其重视农业。武王死后,成王即位,由于年幼,周公用它教诫成王。可证《七月》品第极高,绝不出于胼手胝足的民间。孔子去古未远,他从《七月》中看到了豳公如何关注农人,如何对一年到头农人的劳动生活细说端详,如何对农人的苦辛发出深沉的怜悯,对其勤劳进行赞美,也能深沉了解豳公缔造周族事业而作的艰苦努力。郑玄也接续了孔子的事业,为他所传授的《诗经》做了一个很好的说明。以上三个关节点中,郑玄要言不烦,基本按照古诗传授的脉络,加以发挥和证明,给出稳妥的解释。我们又可以借助孔颖达的疏解对郑玄解诗理解得更加透彻。
二、郑玄笺诗的价值
《大学》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受此启发,我们的教学和研究还在于发现经典之中引人向善的力量,并忠实地传达之。“经学阐释”,主要是阐发诗歌的美刺讽谏意义以及诗中“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的政教价值。郑玄以礼笺诗的目的和效果也在此。如郑玄所撰《诗谱•豳谱》曰:
“成王之时,周公避流言之难,出居东都二年……后成王迎之反之,摄政,致太平。其出入也,一德不回,纯似于公刘、太王之所为。太师述其志,主意于豳公之事,故别其诗以为豳国变风焉。”[17][p75]
具体以礼笺诗的例子暂举如下。如末章“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郑笺说:“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西陆朝觌而出之。祭司寒而藏之,献羔而启之。其出之也,朝之禄位,宾食丧祭,于是乎用之。《月令》:‘仲春,天子乃献羔开冰先荐寝庙。’”这里,以郑玄对《周礼》的极高造诣,讲解《七月》中的开冰藏冰礼仪。因此,《七月》又不能简单视为今天意义上的农事诗。郑玄“一诗兼三体”的概括,正说明《七月》是一首周人生活风情诗,又是周人庙堂雅诗,同时又是向神灵祈祷的神圣诗。正所谓“风雅颂”一诗三体。祈祷之中,勤苦之情溢于言表,正是生民祈祷的理由,并表达了希望安享虽则勤苦但也快乐宁静而有序的生活的良好愿望。无论贵为天子还是平民百姓,如果忘却“勤勉”一义,将会一事无成。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有学者否定《七月》等作品“劳动人民的反抗意识”之说,强调从当时实际的社会背景来理解《诗经》。基本上主张回到古代,尊重古注。有学者让认为,郑玄注经尤其他“以礼笺诗”的主导倾向掺入了深厚的用世思想。诗中作者怀有对自身命运的清醒的认知,在天地之间顺应日月运行的规律,在一年四季十二月的阴阳变换中,或者备尝艰辛,或者深尝风雨花鸟给与他们的节侯之感,源于自然赐予的快乐充满全诗,这就是周人的乐天精神和精进意识。他们在描述那些草木萌发、仓庚鸣叫、蟋蟀行藏、瓜桃李子枣,以及凿冰冲冲、杀羊割韭的时候,是对自己生活的一种认同,这里 包含了对艰苦的接受,更包含了过上美好生活的愿望以及坚强人格的历练。郑玄对此皆从礼乐文化做注。类似这样的劝农书在历史上不绝如缕。乾隆年间山东临朐人马益著所作《改良绘图日用杂字》[18] 可作为《七月》的注脚。本书流行于山东地区,笔者手中有一本,属80年前城阴城孙学魁所用之书。书的封面记:“城阴城小书房”,大概孙学魁是一位私塾先生。其中“若不好上过,如何能这般?生财由大道,勤人不肯闲”,堪为点题之句。它突出一个“勤”字,道出人生根本意义。二者同样地教人从勤苦中得到报酬和幸福。而《七月》绝不可只当
作劝农书看,按郑玄之意,它是“豳风”,是“豳雅”、“豳颂”,诗中恰是充满了田园风光、反省体悟以及对颂美之情。郑玄生当乱世,以著述为务,不屑仕进,他在《诫子书》中说:“但念述先圣之原意,思整百家之不齐”。他把自己注疏群经看作是对孔子事业的继续。郑玄弟子仿《论语》作《郑志》,是把郑玄看作一位伟大的儒学家。确实,在继春秋之后又一次礼崩乐坏的东汉时期,郑玄以注经的方式希望重建礼制,重建社会秩序。虽然偶也有过度诠释的嫌疑,但是其心可嘉,故此,郑玄注诗以及整个郑玄研究的确需要进一步加大重视程度,以显示我们对先贤的尊敬以及对其伟大精神的传承。
参考文献:
[1] 蒋玉君.《郑玄文化品牌开发之价值不可低估》,《高密人文自然遗产》第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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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朱东润.《国风出于民间论质疑》[J].《武大文哲季刊》, 1935年,第五卷第一期
[17]梁锡锋.《郑玄以礼笺诗研究》[M] .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
[18][清]马益著.《改良绘图日用杂字》[M].(高密孙学魁80多年前所用书)
作者简介:焦绪霞,1972- 女,汉族,山东高密人,青岛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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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诗经•豳风•七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bi去声)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ye去声)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qiang阴平)。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ju阳平),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tuo去声)。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zong阴平),献豣(jian阴平)于公。
五月斯螽(zhong阴平)动股,六月莎(suo阴平)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chu阴平)。食(si去声)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tong阳平.lu去声),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同“早”),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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