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心致物:“赞天地之化育”!
丘山石
(福建尤溪道教协会 365100)
内容简介:世界是物的世界,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成物的过程。人制造物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感官的需要,还在制造物的过程中体现自己的意志。物,因为人的制造而成其为物,人也因为物而成其为现实的人。可是,随着造物之术的迅猛发展,人破坏了自己的生存环境,制造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使人一面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舒适,也一面面临着从未有过的促迫。人对物的制造不仅是对人之外自然存在物的深入控制,逐渐地也延伸至人自身。不仅“地球及大气都变成了原料”,人也“变成了被用于高级目标的人的材料”,因而人必须“格其非心”,经验物、倾听物,实现“物无害者”,同时也倾听人,实现人与人、人与物和谐共处,实现“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永远自在地生存着。
关键词:人;物;事;格心致物
中图分类号:B016.8 文献标识码:A
Human, correct ideological construction material: “Things to help nurture the natural world."
Qiu Shan- Shi
(Fujian Youxi Taoist Association 365100, Chaina)
Abstract:The world is the matter of the world, human existence itself is an object into the process. Person who makes things and not just to meet the needs of the senses, is still in the process of manufacturing materials will reflect their own. Matter, because the people made of it as material, people have made it as realistic as things people. However, with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the art of creation, human destruction of their living environment, creating 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 people have never enjoyed the side of comfort, but also side facing unprecedented promoting force. People in the manufacture of materials is not only the nature of human existence beyond the depth control is also markedly extended itself gradually.Not only "The earth and the atmosphere have become the raw material", people "Have become a target for those who advanced materials" and therefore must " Removal of the heart is not right", experience things, to listen to things, to achieve "Material has not been damaged", but also to listen to people, to achieve ecological aesthetics live in harmony, to achieve" Things to help nurture the natural world "," Tied with the natural world into three ", never comfortable to live with.
Key word:human;material;affair;correct ideological construction material
物即世界,世界即物。在哲学语言中,无论是显现的,还是并不显现的,“根本上存在着的一切存在者,统统被叫做物”(海德格尔《林中路》第5页)[1]。“万物虽众,有时而遍举之,故谓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荀子·正名》第340页)[2]。由此可知,物即世界、万有的总括。人的生存离不开物,世界是物的世界,人本身也属于物。“人直接地就是自然存在物”(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第120页)[3]。人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首先必须依赖于物,但人通过自身的努力,把自己从物的世界中超拔出来,按照自己的意志成就自然物,使抽象的人成了具体和现实的人。谁也不会否认人之外自然物的存在,但自然物只有通过人才能呈现出它的意义,因而自然物总是通过人才得以存在。人的存在总是表现为成就物、构造物的过程,人自身的存在就是成就物、构造物的存在,因而人与世界的关系总是表现为互为成就,即互为构造的关系。只有通过人的成就与构造,物才成为物,世界才成为世界。
一、“物犹事也”,“物即事也”
已知人的生存离不开物,因而人只要生存着就必须把握物。物总是人的物,谁也不会否认人之外自在之物或所谓的纯粹物的存在,但那种自在之物或所谓的纯粹物对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等同于不存在。人对物的把握,即《大学》所谓“致知”(《大学》,《四书五经》第1页)[4]与“格物”(同上)并不是在独立的状态下能够实现的,总是在此物与他物及在人的某种关系中才得以可能。呈现于人的世界并不是纯粹抽象物的世界,而是经由人通过各种因素成就或构造而成的理念世界。朱熹沿用郑玄对物的界定:“物犹事也。”(朱熹《大学章句》集注,《四书集注》,第6页)[5]“事者,为也”(《韩非子·喻老第二十一》,第134页)[6]。事乃人之所为,将物界定为事,表明物总是人之物,总是人的理念之物。由于人的理念奠基于人的先验之思,即人之本心,故而宋儒“格物穷理”(《论语·公治长》集注,《四书集注》第107页)[5]所谓的“理”也不外于人之本心。为此,陆九渊宣称:“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陆九渊集》卷36《年谱》,第483页)[7]直接将宇宙万物的存在界定为“吾心”之所为。朱熹因为在将“物”界定为“事”时使用了“犹”字,“犹”即犹如、好像、似乎,表明他的心中还有些犹疑,以至他时而将“格物”之“格”训为“至”(同上),时而又训为“来”(《中庸章句》集注,《四书集注》第36页)[5],同时又对训为“正”(《论语·为政》集注,《四书集注》第76页)[5]之一说予以承继,故而他对于如何格物也时常处于矛盾之中。如他曾谓:“上而无极、太极,下而至于一草一木、一昆虫之微,亦各有理。一书不读,则阙了一书道理;一事不穷,则阙了一事道理;一物不格,则阙了一物道理,须著逐一件与他理会过。”(《朱子语类》卷15,第295页)[8]又谓:“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同上,卷62,第1496页)但同时又感叹:“物有多少,亦如何穷得尽!”(同上,第1425页)[8]并坦承:“格物,只是就事上理会;知至,便是此心透彻。”(同上,卷15,第297页)[8]
朱熹这一矛盾心情王阳明看得十分明白,早年,他就对程朱等人的格致思想产生过困惑,他说:“先儒解格物为格天下之物,天下之物如何格得?且谓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如何去格?纵格得草木来,如何反来诚得自家意?……众人只说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说去用?我着实曾用来。初年与钱友同论做圣贤,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这等大的力量?因指亭前竹子,令去格看。钱子早夜去穷格竹子的道理,竭其心思,至于三日,便至劳神成疾。当初说他这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穷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老思致疾,遂相与叹圣贤是做不得的,无他大力量去格物了。”(《传习录下》,《王阳明全集》卷3,第119—120页)[9]王阳明等人通过格竹子这一事件充分揭示出程朱等人格致说的弊病,即若依此去格物,只能是格物穷物,而格物穷物,无论他有多少“大力量去格物”,最终都要“老思致疾”的。若想摆脱这一尴尬的局面,王阳明首先必须将物界定为事,他说:“物即事也。”(《传习录中》,《王阳明全集》卷2,第47页)[9]并且直截了当地表明:“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同上,第76页)[9]将宋儒所谓“格物穷理”的“理”界定为“心”,认为格物就是格心,反对朱熹那种“外心以求物理”(同上,第43页)[9] ,“析‘心’与‘理’为二”(同上,第45页)[9]的格物的方法,认为“所谓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同上,第45页)[9]也。将“物理”界定为人的本心之知,即所谓的“良知”。为什么说格物就是格心呢?这是因为虽然物都是自在的,但物的存在总是经由人的成就或构造而生成,而人对物的任何成就或构造都必须奠基于本心,所以人对物的成就或构造只能是理念的成就或构造,格物所穷的“理”只能是人的本心的理念,而不可能是自然物。由于人对于物的成就或构造的理念奠基于人的先验之思,即人之本心,因而所谓“格物”也只能是“格其心之物”,所谓“穷理”也只能是穷其心之“理”。事实证明,也只有这样,宋儒所谓的“格物穷理”才会得以可能。朱熹与王阳明等人最终也就是因为体悟到只有将物把握为事,将“格物”把握为格心,才能摆脱类似于“格竹子”那样的迷思,从而完成由“格竹子”到“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的思想过渡,实现了对“事事物物”之“理”的把握,成就了一番圣贤事业。
二、“物物者非物”:“物莫非指”
人自诞生之日起,便开始了改造或成就自然的劳动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人总是“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系辞下》,《四书五经》第201页)[4],追寻万物之所以成为万物的本源,即对万物“始基”(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第53页)[10]的追问。在西方,对于所谓的“始基”,无论是古希腊思想家泰利士所认为的“水”,阿那克西米尼所认为的“空气”,以及赫拉克利特所认为的 “活火”等,从自然存在物那里寻找万物的本源,或者如毕达哥拉斯所认为的“数”,巴门尼德所提出的“存在”等(参见《西方哲学原著选读》)[11]从主体观念方面探索万物的本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内涵——“变”。在他们看来,“水”、“空气”、“活火”、“数”、“存在”都是变化的象征,“变”,乃是万物的“始基”。在东方,中国思想家们所提出的本源“道”、“理”、“太极”、阴阳五行生克论,以及他们集体智慧结晶——《易》,就是对“变”的阐释。由此可知,“变”,成了东西方思想家们对万物本源探索共同关注的对象。他们所提出的“始基”“水”、“空气”、“活火”、“数”、“存在”、“道”、“理”、“太极”等,都只不过是一种方便说法。物的“始基”不可能是具体的某物,否则就将陷入无穷无尽的诘问之中。由此,庄子指出:“物物者非物。”(《庄子·知北游》,《老子·庄子·列子》第104页)[12]所谓“物物者”即使物成为物者,亦即物之“始基”。因为“物物者非物”,故而东西方思想家们如赫拉克利特又提出“逻各斯”,柏拉图提出“理念”,亚里士多德提出“形式”与“质料”(参见《西方哲学原著选读》)[11],老子亦阐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老子·二十一章》,《老子·庄子·列子》第7页)[12]他们都是以某一超越的普遍的概念为物的本源。因为任何概念都是人对某物的指称,故而公孙龙子谓:“物莫非指,而指非指!”(《公孙龙子·指物论》,第79页)[13]任何物没有不是经过人的指称(“指”)而后才成为物的,但指称(“指”)既然以指称物为己任,自己便不能被指称(“指”)了,因而指称(“指”)就是物的本源。
人对某物的指称(“指”)其实就是人的实践活动,而人的实践活动是客观世界在人之外确实存在的惟一可靠的证明。在人诞生前,自然万物是不完整的、未完成的、片面的,只有在人的实践活动中,自然万物才得以体现为完整的、全面的自然万物。离开了人的实践活动,“抽象的、孤立的(因而不完整的)自然界必然要推导出一个上帝来(如牛顿的‘第一推动力’)。而有了人,整个自然史就可以视为替人的产生所预先准备好的材料”(邓晓芒《实践唯物论新解:开出现象学之维》第195页)[14]。人在实践活动中,不仅把自己的某个肢体当作工具,还把整个自然界当作工具。也只有在人的实践活动中,自然界才得以实现统一,才显现出意义,才展现出勃勃的生机。
三、“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所在便是物”
已知人的指称(“指”)就是物的本源,“天下无指,物无可以谓物”(《公孙龙子·指物论》,第79页)[13],物必须经过人的指称(“指”)才能成其为物,而指称(“指”)则为人的意识活动,亦即人的实践活动——成就物或构造物的活动,所以人的意识活动(实践活动)就是物的本源。所谓人的意识就是传统思想家们所阐述的心。孟子谓:“心之官则思。”(《孟子章句·告子章句上》,《四书五经》第120页)[4]王阳明谓:“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传习录上》,《王阳明全集》卷1,第6页)[9]全面地阐述了“心”、“意”、“物”的关系。谁也不会否认在人诞生之前物的存在,但那种离开了人的意识活动的物是没有意义的。对于人来说,没有在其意识中显现的物实际上也等同于不存在,故而王阳明又谓:“心外无物。”(同上,第24页)并大胆地宣称:“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仰他高?地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俯他深?鬼神没有我的灵明,谁去辨他吉凶灾祥?天地鬼神万物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传习录下》,《王阳明全集》卷3,第124页)[9]天地万物离开了人的实践活动,天地万物便不能成其为天地万物了。“先生(王阳明)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原不在你的心外’”(同上,第107—108页)。诚然,自然存在物尽管是自在的,但未与人的实践活动发生关系,对于人来说,得不到任何具象就等于不存在。马克思也有一个著名的与类似与王阳明“岩中花树”的樱桃树例证,他说:“甚至连最简单的‘可靠的感性’的对象也只是由于社会发展,由于工业和商业往来才提供给他的。大家知道,樱桃树和几乎所有的果树一样,只是在数世纪以前依靠商业的结果才在我们这个地区出现。由此可见,樱桃树只是依靠一定的社会在一定时期的这种活动为费尔巴哈的‘可靠的感性’所感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6页)[15]物是人的意识的物,即世界是人的意识的世界,任何外在的、先于人的,与人的意识活动无关的自在之物或所谓的纯粹物,都是不存在的,任何自然存在只有进入人的实践活动才能成其为存在。
四、“开物成务”,“格其非心”
朱熹曾引述过邵雍的一句话:“身者,心之区宇;物者,身之舟车。”(《朱子语类》卷1,第3页)[8]其实,邵子此言未莹。已知(人)“身”为“物”,(人)“身”为“心之区宇”,而“物”为“心”之“物”,那么,“物”为(人)“身”之“舟车”,便为“心之舟车”。世界是物的世界,人自身也属于物,离开了物,人便失去了现实的品格,便难以真实地存在。人的存在离不开物,物的存在离不开人的意识活动,而人的意识活动又必须凭借物才得以展开。“意之所用,必有其物”(《传习录中》,《王阳明全集》卷2,第47页)[9]。意识总是关于某物的意识,总是通过对某物的成就或构造来确立自身。没有无物之意识,也没有无意识之物,即使是空无,也是人在实践活动中某种意识结构之物。
朱熹谓:“心者,一身之主宰。”(《朱子语类》卷5,第96页)[8]又谓:“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朱熹《孟子·尽心章句上》集注,《四书集注》第455页)[5]由此,前引邵子之言便可以更改为:“心者,物之区宇;物者,心之舟车。”“物莫非指”,人心是万物的发动者,但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成物的过程。物离不开人,但没有物,人也难成其为人,故而前引公孙龙子之言又可以谓:“物莫非指,而指莫非物!”
易曰:“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系辞上》,《四书五经》第199页)[4]人通过开创万物,成就事务,就可以把握“天下之道”。如此,“开物”之道不可不谓不大。那么,人如何“开物”呢?“物者,身之舟车”。舟车者,人之用具,人与物的关系总是首先以用具的方式发生的。用,是物之所以为物的发端。人“财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周易·泰卦》,《四书五经》第151页)[4]。“财,裁同”(朱熹《周易本义》,第14页)[16],“财成”即“裁成”,就是对物的成就或构造,“辅相”就是发挥物的作用。人总是在对物的成就或构造的过程中揭示了自身,同时也揭示了世界。天地、日月、山川、草木、虫鱼、鸟兽等万物对于人来说都是以用具的面目得以显现(存在)的,用的不同,其显现(存在)的方式也就不同。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此时的草因为可以令人身心愉悦,故而也就为人所呵护。“草盛豆苗稀”(《归园田居五首》(其三),《陶渊明集》第42页)[17],豆苗比杂草更有用,故而“晨兴理荒秽”(同上),将杂草除而去之。那么,人如何实现对天地的“财(裁)”,或者说如何实现对物的成就或构造呢?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就是《周易》所谓的“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系辞上》,《四书五经》第197页)[4]的“拟诸”或“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同上,第200页)的“象之”。“拟诸”即“拟之于”,“象之”即“取象之”,二者异名同实,均为对某物的取象比类,即将某物把握某种图像。世界的把握或者说物的成就或构造过程,就是人成就或构造图像的过程。人类历史的进程,“乃是对作为图像的世界的征服过程”(海德格尔《林中路》第96页)[1],而“‘图像’一词意味着:表象着的制造之构图”(同上)。“象之”、“拟诸”,将物拟人化加以把握,乃人类最为基本的生存之道术。一部人类文明史,就是不断将自然万物加以拟人化,从而把握为图像的发展史。由拟人化乃至于予以把握,就是人成就或构造世界的基本道术。
人生存以道,造物以术。道必有术,方可成道;术必有道,方可成术。道术与人、道术与物相互生成、相互建构,人生来就是具有道术的人,社会一产生就是充满道术的社会。“道,所行道也”(许慎《说文解字》第42页)[18]。“术,邑中道也”(同上,第44页)。术即道,道即术。道,门道、规律、法则;术,方法、技艺、技术。道术,就是人实现获得物的手段和技艺。人,成就或构造物,首先成就或构造的是自己的双手,手是人最原始的工具和技艺,而人又在成就或构造物的过程中,促进了手和新的工具的发展,并且促进了智能的飞跃。人也凭借成就或构造物而使人的自我主体的身份逐渐得到确立,人成就或构造物技术的进化也就是人本身的进化。人成就或构造物之术,即技术,是人成为人的基本要素。人,成就或构造物,总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系辞下》,《四书五经》第201页)[4],使用各种方法和手段,制造各种工具,使自己的器官得以延伸,并制造了各种商品,满足自己的各种需求。在物的成就或构造中,人使自己的自由意志得到了现实的体现,人由此从抽象的人,即理念的人充实为具体的人,现实的人。遗憾的是,近代以来,随着造物之术的迅猛发展,人破坏了自己的生存环境,制造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使人一面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舒适,也一面面临着从未有过的促迫。如今,人对物的成就或构造不仅是对人之外自然存在物的深入控制,逐渐地也延伸至人自身。不仅“地球及大气都变成了原料”(海德格尔《诗人何为?》,《林中路》第303页)[1],人也“变成了被用于高级目标的人的材料”(同上)。如此,人必须反思造物之术是否偏离了生存之道。人必须牢记的是,制造物或制造各种商品,仅仅是“开物”成“物”,人“开物成务”、“财(裁)成天地之道”应该为了“冒天下之道”,“辅相天地之宜”。
那么,怎样才能“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财(裁)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呢?《大学》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大学》,《四书五经》第1页)[4]这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大学》八条目,就是人“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财(裁)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的必由之路。已知心乃物之区宇,故而惟有格心能致物。致物,即成就物,并不是简单的构造,而是以格心为前提。心正则意诚,意诚则知至,知至则物格。《尚书·冏命》:“匡其不及,绳愆纠谬,格其非心,俾克绍先烈。”(《尚书》,《四书五经》第276)[4]格者,正也。“格其非心”,即匡正其不正确之心。人惟有“格其非心”、“匡其不及”,才能“绳愆纠谬”。而惟有“绳愆纠谬”,“教之以德,齐之以礼,则民有格心”(《礼记·缁衣》,《四书五经》第643页)[4]。因为天下之物乃人心所推致,故而惟有格心致物才能“辅相天地之宜”。
可是,怎样才能实现格心致物,即正其心而成就物呢?“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诚其意”就是廓清人心私欲之蔽,使良知之心得以明见。良知之心乃人之本心,人之本心不具,格心之功不就,格心就是以人之本心“格其心之非”,因而只有实现了“诚其意”,才能实现格心。格心就是诚意的工夫,而“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朱熹《中庸章句》集注,《四书集注》第44页)[5]。所谓“真实无妄”即“从容中道”(《中庸》,《四书五经》第11页)[4],秉持“纯一无伪”(朱熹《孟子·离娄章句下》集注,《四书集注》第419页)[5]之心。如此则可以达至“诚”,而“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中庸》,《四书五经》第12页)[4]。“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同上,第11页)!“赞,犹助也。‘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朱熹《中庸章句》集注,《四书集注》第46页)[5]。所谓“与天地并立为三”,就是人与万物实现融和,达到和谐。那么,为何人通过格心致物能“赞天地之化育”呢?这是因为,人能格心,便能遵循物性,即物之所以为物之性。人能格心,便能不与物之物性相悖,便能经验物、倾听物,实现“物无害者”(《庄子·逍遥游》,《老子·庄子·列子》第25页)[12]。人能格心,便能倾听人(“人直接地就是自然存在物”),同时也倾听物,实现人与人、人与物和谐共处,从而进入物的生成之中,进入世界的生成之中。天地诞育了人,而人能格心,也就完成了天地。
五、结 语
人的生存离不开物,世界是物的世界,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成物的过程,但人能通过自身的努力把自己从物的世界中超拔出来,按照自己意愿成就物、构造物、构造世界。人成就物、构造物有时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总是在成就物、构造物的过程中体现自己的意志。物,因为人的成就或构造而成其为物,人也因为成就或构造物而成其为现实的人。人、物互为生成媒介。人生存离不开道术,术从道、道从心,人必须“格其非心”、“匡其不及”,才能“绳愆纠谬”,而欲实现“格其非心”则必须“先诚其意”,即秉持“纯一无伪”之心,由“诚”而至于“中”,由“中”而至于道。人若能实现“格其非心”、“尽物之性”,则能“赞天地之化育”,最终实现与“与天地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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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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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丘山石(1965—),男,福建省尤溪县(朱熹诞生地)人,福建省尤溪县道教协
会《易经》研究室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中国传统思想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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